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。莫初初方才離去時的樣子，在沈慕 腦海中浮現，那倔強之中帶著的苦澀與不甘，他也是現在才發覺。而方才即便是發覺，他亦不會出聲安慰或是什麽，多餘的問候，只會教她以為還有希望。那便不是在安慰她，而是在害她。

是故，現下即便是對著王天氣憤的嘴臉，他亦生不出半分愧疚。坐在方才莫初初坐過得位置，看了窗外一眼。窗外，已不見莫初初的身影，收回視線，嘆了口氣，緩緩道，

“王天，倘若你真的關心初初，便應找個機會與她說清楚，教她早點意識到，我與她不會走到一起，她只是沒有 遇到她的良人，而那個人，永遠都不會是我。

語氣透著淡淡的悲傷。他向來是在乎莫初初的，將她當做自己的妹妹一般在乎。只是現在，莫初初似乎誤會了他的在乎。若她不能分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，他似乎只能陪她走到這裏了。

“你……為何不親自去與她說清楚？”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，王天皺著眉頭看著沈慕，眼中盡是不解。後者卻並未看他，搖了搖頭：“倘若是我親口說出來，你覺得她會不會更加難過？”況且他亦沒有辦法對她的難過視若無睹，皆是如果沒有控制好，只怕會教她陷得更深。

王天楞了一下，沈慕已經將話說到了這個地步，他還能說出什麽。況且他的話不無道理，這件事情若是由沈慕去說，只怕對莫初初的傷害會更大。思及此，點了點頭。

沈慕在心中嘆了口氣，揚起頭朝天空看了一眼。

湛藍如洗的天空中，如圓盤的太陽高懸著。強烈的光線，肉眼亦清晰可見，可見其溫度之高，天地萬物都仿佛被籠罩在火爐中。

莫初初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，杏眸失去往日的光彩，如同木偶一般，緩慢地行走著。街道上行人比往日少了部分，似是在朝著某一個方向而去。莫初初起先並未在意，直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裏，前方突然出現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。

女子一身水綠色連衣裙，很是惹眼，較好的容顏掛著笑意。莫初初看都未看她一眼，便繞過她，繼續走著。走了沒兩步，綠衣女子又追到了她身前。不由皺了皺眉頭，不耐地看了她一眼，卻也並沒有說出什麽。

“姑娘這是要到哪裏去，看你面色憔悴，這怎麽行，女孩子啊，一定要對自己好一些，”頓了頓，臉上笑意更深，“你看這邊，我們的胭脂店裏啊，有各式各樣的胭脂，保證你塗在臉上，肌膚定會白裏透紅。面色憔悴啊，皮膚焦黃啊，這些統統都不是問題。”

莫初初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，只見一家店鋪門前，站了許多人，其中以女子居多，似是店鋪剛開業，在搞活動。但是這些，和她有什麽關系。“不好意思……”

“誒呀，快進來看看，要說還算你運氣好，今天小店開張，全部商品皆只收一半的價錢。快進來，不少的千金小姐也都趁著今天來我們店裏呢。”還不等莫初初的話說完，便被眼前的綠衣女子半拉半拽地“請”進了鋪子裏。

莫初初楞了一下，旋即釋懷。罷了，索性她也沒什麽要事，權當做散心。想著，心中輕松了許多，視線掃過胭脂鋪，發覺了很重要的一點。胭脂鋪不大，客人卻是不少，況且有些人並非是因為今天胭脂鋪開張，來撈個便宜，而是真正的來揮霍，只憑他們對胭脂的喜愛。

“別搶別搶，這是我家小姐看上的。”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，莫初初楞了一下，朝著聲音的源頭看去，果然是春花。而她口中的小姐，自然就是莫清蓮了。真是冤家路窄，莫清蓮這個千金小姐，怎的出來拋頭露面了，出來逛街嗎。

“怎麽就成了你家小姐的，明明是我先看見的，你家小姐的東西怎麽擺在這裏，你這丫頭怎麽這麽不講道理啊。”春花對面的女子也不是個好說話的，掃了莫清蓮一眼，見她一副嬌柔的樣子，底氣更是充足。這樣病弱的女子能掀起什麽大風大浪，這胭脂她還要定了。

莫初初看著春花幾人，瞇了瞇眼睛。她看重的並非是莫清蓮接下來會怎麽做，而是春花手中的東西。她先前對這個時代的胭脂絲毫不感興趣，甚至沒有留意，她亦沒有用過。只是偶爾聽柳兒提起，與陸鳳討論著關於胭脂的話題，而她每每都插不上話。

一直以來的忽視，使她對胭脂的看法始終沒有改變。現在卻忽然改變了看法，那麽一個小小的東西，竟可以教兩個看起來生活水平都不錯的女子，鬧得如此不愉快。區區一個胭脂，當著可以有這種效果？

許是她思考的出神，沒有留意到莫清蓮看過來的視線，後者見到莫初初，亦是一楞。她怎麽會在這裏？疑惑過後，看了春花一眼，低聲對她說了什麽。只見春花一副護犢子的表情，將胭脂牢牢地收在手裏，轉身便朝著收銀的櫃臺走去。

“你……你是哪家的小姐，怎麽這般沒有教養！”那女子當真氣急，一時提高了聲音。幾乎所有人的視線皆看了過來。春花冷哼了一聲，有恃無恐地吐了出來：“我家小姐乃是莫府的千金，豈是你這樣人輕易可以得罪的？”

那女子一聽是莫府，頓時便沒了聲音。而圍觀的人也紛紛移開了視線，生怕得罪了莫清蓮。

狗仗人勢。莫初初心中冷笑一聲，移開了視線，根本不想教人知道，她與莫清蓮認識。而向來天不遂人願，她正這般想著，莫清蓮便走了過來，手中拿著方才從那女子手中強搶過來的胭脂。

“真是好巧，妹妹也來逛街嗎？”聲音輕柔，眼中幾分驚喜。只是驚喜之下，頗有幾分不屑。周圍的人聽見莫清蓮喚她的那聲妹妹，皆朝莫初初看了過來。後者只覺猶如鋒芒在背，那些人的目光，沒有一道是尊敬或是敬仰，只有不屑與鄙夷。

方才莫清蓮做出那樣的事情，就別想百姓還能夠尊敬她。

“孽緣罷了。”隨口敷衍了一句，轉過身體去看架子上的胭脂。只想擺出一副與莫清蓮不熟的樣子，而後者卻不識趣地湊了上來。

“妹妹可有喜歡的胭脂？姐姐剛買了一盒，若妹妹還沒有喜歡的，姐姐便將這盒送給你，當做禮物。”話雖說的坦蕩，心中卻極為不舍。她一進來，一眼便看中了這一盒。不僅盒子精美，裏面的胭脂也是頂頂好，為此還與其他女子爭執了半響。現在好不容易弄到手，卻為了大局，不得不提出送給莫初初。只希望她對這種東西沒有興趣。

莫初初掃了那盒子一眼，眼中興致缺缺，“大小姐還是自己留著得好，我可不希望我的東西整日被人惦記著。”言下之意，你不必這麽假惺惺，還這麽不舍得送出去。

只要稍微聰明點的人，皆可體會到莫初初話裏的意思。而在場之人大多是聰明的，她的話一出，周圍便響起了低聲嘲笑的聲音。任誰都看得出，莫清蓮自己有多喜歡那盒胭脂，喜歡到搶了。況且那搶來的東西送人，別人會收才怪。

莫清蓮臉色一陣紅一陣白，周圍人嘲笑的聲音她聽在耳中。但現下人多，她又是主動湊上來的，脾氣自然不好發作。另外她有求於莫初初，更是不能得罪了她。兩者加在一起，她只有隱忍的份。

“妹妹說得這是哪裏話，姐姐的東西便是妹妹的東西，皆是姐姐若去借，妹妹還會不借嗎？”聲音帶著笑意，這話說得又很是巧妙。一來說明了她並非不舍，澄清了自己；二來又以玩笑的口吻，將這個燙手山芋拋給了莫初初。倘若她沒有應下來，便等於承認了自己的小氣。姐姐去接東西都不肯借出，況且這東西原本便是姐姐送的。

如此一來，硬生生扭轉了局面。眾人不由點了點頭，似是有道理。

莫初初瞇了瞇眼睛，心中冷笑，“姐姐這話，我確是不答應，既然是送出去的東西，哪有再收回去的？在你送出去的那一刻，這東西便不屬於你了，你又有什麽權利做主？況且若是舍不得，為何還要送出去？”

說著，勾了勾唇角，在莫清蓮回過神之前，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胭脂，笑了笑：“既然姐姐誠心要送，妹妹便不客氣了。”笑瞇了眼睛，眼中盡是無辜。

“你……”莫清蓮深吸了一口氣，明明是她損失，竟還被擺了一道。偷雞不成蝕把米，教她有何臉面再在這裏，在周圍人嘲笑鄙夷的目光下待下去。

扯了扯唇角，強撐著笑容：“妹妹喜歡便好，我還有事，便不陪妹妹逛街了。”話音中似是帶著咬牙的聲音。

莫初初勾了勾唇，在她眼前恍了恍手中的胭脂，笑得甜美：“姐姐慢走。”脆生生的聲音透著笑意，唇角幾分嘲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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